江慕白沒有錯過任何一個可以藏人的地方。

他的步子走得很快，鷹隼般的眼神迅速地劃過每一個死角。

二樓安靜極了。

驀地，他的腳步一頓，似是想到什麽，面色頓變：“不好。”他沖向三號電梯，摁向一樓的按鈕時多了幾分急躁。他死死地盯著顯示屏的下降數字，一兩秒的時間仿佛一個世紀那麽長，終於變成“1”。

電梯門打開細縫的瞬間，他伸手就插了進去，硬生生地往電梯門加了一股力道。

一樓亦是安靜極了，地面上仍然躺著四具屍首，血腥味濃厚得充斥了整層樓，然而並沒有陸年年的身影，甚至連林獅也不見了。

江慕白有那麽一瞬間的慌亂。

但幸好的是理智仍在。

他確認了藍色防禦塔仍有三層後，疾步往房間區域走去。

“年年？”

“陸年年！”

……

終於有一道響亮的聲音從林獅原本的房間裏傳出——

“我在這裏。”

隱約一並傳來的還有一道憤怒的嘶吼。

江慕白推門而入，見到眼前場景時不由一怔。

房間裏有三個人，兩只貓，一直紅項圈，一直藍項圈。

陸年年坐在沙發上，抱著一直藍項圈的貓，稍遠一些，林獅已經醒來，在茶幾處燒著熱水，她面色不太好，這一回倒是真的柔弱，還有一個人是被綁在床柱前的雲怡然。

憤怒的嘶吼聲正是從她的嘴裏發出。

她晃動著身體，連帶著整張床也微微搖動，她一副目齜欲裂的模樣。她滿臉都是血，神態與初見時已然完全不一樣。如果說初見時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天真女孩，經過短短幾日的游戲洗禮，她已有幾分瘋癲之態。

“放開我！”

“你們這些神經病！”

“陸年年你也不是好人！”

……

許是聽見腳步聲，她倏地轉頭，看向了江慕白，謾罵止住。她的聲音忽然軟了下來：“小哥哥，你可不可以放了我？我不想又被燒死了。我是活生生的人啊……”

江慕白面不改色地經過了雲怡然的面前，徑直往陸年年走去。

他低聲問：“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
陸年年看著雲怡然，有一絲惻隱之心。

然而，僅僅是剎那間，她又抿緊嘴唇，拉回了視線，和江慕白說：“你上去後，雲怡然出來了，拿著刀沖過來。她一直抱著貓躲在我們沒看見的地方……”

想起剛剛的事情，陸年年內心有點兒後怕。

一沒留神，背後多了道人影，刀尖還對著自己，還一副不死不休的憤怒模樣。

不過雲怡然始終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，比不得陸年年這種“孔武有力”又有外掛的女孩，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雲怡然。在她猶豫要不要立即殺了雲怡然時，林獅漸漸轉醒，提議現在紅隊滅了三個，覆活時間尚久，看能不能套點什麽話，好猜測哪一位才是主神。

陸年年覺得有道理，便將她綁在了床柱前，還沒來得及審問，江慕白就下來了。

“小哥哥，求求你。”

雲怡然又在求饒。

江慕白仍舊不為所動，冷情得似乎沒有任何感情。

這時，他看向林獅，問：“你們又發生了什麽？”

林獅的熱水燒開了，她往玻璃杯裏倒了三分之一的熱水，又擰了瓶礦泉水兌涼，潤了潤嗓子才說：“紅隊下來了三個人打團戰，我被打暈了，之後就不省人事。”

陸年年說：“也就是說，符瑾瑜一個人幹掉了三個人？”

林獅：“從結果看來，只有這個可能性。”

陸年年和江慕白互望一眼。

就在此時，一直在求饒的雲怡然又變了種語氣，她聲嘶力竭地喊：“我知道誰是主神，江慕白你放我回去，我告訴你。只要你放我回二樓，我就告訴你。求求你放我回去，我不想再被燒死了……火燒到身上真的很疼，那種疼你們沒法想象。”

她晃著腦袋，仿佛憶起了死亡的痛苦，滿臉的恐懼，唇色也在剎那間變白。

她抖著唇，乞求說：“求求你了。”

江慕白問：“是誰？”

她卻看了眼陸年年和林獅，說：“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。”

陸年年沒意見。

現在只剩一個雲怡然，她折騰不出什麽花樣來，而且她的紅項圈白貓還在他們手裏。

她望向林獅。

林獅淡淡地說：“行，我也沒意見。”

雲怡然說：“讓她們出去。”

林獅把盛有溫水的玻璃杯帶了出去，走到門口，陸年年喊她：“你幫忙抱著貓，四只我抱不來。”他們藍隊的三只貓已經全部趴在她身上了，紅隊的那只貓留在屋裏，倒是怕出什麽變故被雲怡然帶走了。

未料林獅卻不願意。

她說：“我對貓毛過敏。”

陸年年只好把剩下的那一只貓放在了肩膀上，幸好這些小白貓都乖巧聽話得很，很有靈性，不抗拒生人的接近，相反還願意和人類親近。

陸年年把房門帶上。

林獅靠在墻上，慢吞吞地喝著玻璃杯裏的溫水。

她似乎極其討厭貓，瞧見陸年年身上的貓時，眉頭不由自主地就蹙了幾下，最後索性側過頭，望向了遙遠的海面。大抵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危險，她此刻整個人都有些虛弱。

陸年年問：“不裝了？”

林獅懶懶地說：“這裏只有我和你，沒必要裝。”

陸年年：“你不累嗎？”

“小姑娘，這個世界上沒有不累的事情，只有值得和不值得之分。”

陸年年問：“你為了獎勵而來？”

林獅說：“是又如何，不是又如何？”

陸年年不動聲色地試探：“你每次進空間都裝新手和柔弱嗎？你看起來像是個資深玩家。”

林獅瞥她一眼。

“小姑娘，你還稚嫩著。放心吧，現在我們是一隊，你弄不死我，我也弄不死你。但如果主神不在紅隊，下一回合，我們必然是敵人。你也不必對任何人有慈悲憐憫之心，這個空間的規則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，沒得選擇。”

陸年年忽然想起了許玫。

空間獎勵的利益太過誘人，這個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拿著生命為了它前仆後繼？

陸年年喃喃：“空間的獎勵究竟可以有多大的能耐……”

“肉白骨活死人，淩駕於生死之上。”

陸年年不曾想到林獅會回答自己的問題，登時看向她。她早已側過了臉，眺望著遠方，也不知想起什麽，握著玻璃杯的修長五指一分一分的收緊，直至青筋冒出。

那一瞬間，陸年年見到了一個真正脆弱的林獅，一如她先前所說的話——
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。

林獅的秘密也許是一個痛苦又哀傷的故事。

江慕白出來了。

陸年年問：“雲怡然說了什麽？”

江慕白說：“之前下來一樓闖進林獅房間的人是她，她抱著幹擾貓下來殺林獅，”一頓，又說：“幹擾貓的存在是方管家二號告訴她的。”

陸年年楞了楞。

“NPC告訴玩家？不對，這違反規則吧？之前秦薇說過，NPC法則，一，不能透露主神真身；二，不能說出主神是誰。NPC主動告訴玩家線索，不算違反規則嗎？還是說NPC寧願死也要幫雲怡然？”

江慕白說：“準確來說，這是我們遲早都能發現的線索，不算違反。”

陸年年問：“主神是誰？”

江慕白說：“姓常的。”

林獅冷笑了聲：“你信嗎？”

江慕白反問：“你信嗎？”

林獅嗤笑：“不信，我自己問。”她進了房間裏，沒多久，陸年年聽到屋裏有尖叫聲響起，與江慕白推門一看，雲怡然被掐死了，脖子裏有明顯的手指印。

林獅甩了甩手，卻雲淡風輕地說：“沒用的人何必留著，防禦塔剩下六層，早破早離開。”

說完，她徑自離去。

陸年年看了眼雲怡然的屍體，沈默了會。

片刻，她問江慕白：“雲怡然說的究竟是誰？”

江慕白環望四周，確認無人才說：“她透露了一個信息，方管家二號給她傳達線索時用的是字條，字條裏提及主神時，犯了個錯誤，用了女的‘她’字。方管家二號透露了信息，雲怡然說她親眼看著他死了，是方管家一號帶走了二號的屍體。”

女的她。

八個玩家裏，女性只有三個，雲怡然，林獅，還有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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